封雲挽回到家的時候, 景延還沒到。

客廳裏空空蕩蕩的，她坐在沙發上，糾結著等會兒怎麽說合適, 大門口卻突然傳來敲門聲。

他沒帶鑰匙嗎？

封雲挽趕緊起身，跑過去拉開大門。

“你好慢……”

在看清門外那張臉的同時, 封雲挽的話戛然而止。

她正想把門關上, 卻被景暉按住門板。

女生的力氣, 和一個身高一米八往上的大男人, 到底有些懸殊。

僵持了十幾秒後, 門被推開, 景暉強硬地走進了客廳。

門被一腳踢上, 他理了理身上的西裝，環顧四周, 嗤笑道：“堂堂封家大小姐，就住這種地方？”

封雲挽面容冷凝, 站在門口沒有往裏走：“你怎麽知道這兒的？”

“那還得托你那好同學的福啊。”景暉靠在沙發背上，雙手反撐著, 吊兒郎當地說, “你可別忘了, 她現在是我女朋友。”

就像一盆涼水澆在了頭上。

封雲挽想起來，大一的時候, 宿舍關系還不錯, 每到誰生日，宿舍四個人都會一起出去吃飯，省的每次都要AA, 一般就都由壽星出錢。

那時候大家都不知道, 何倩家庭條件不好, 直到有一次，封雲挽在她生日前的周末，撞見她在一家便利店打工。

她猜測，何倩大概是為了賺請她們吃飯的錢。

第一年，她沒有說什麽。

等到了第二年，她借口每次都去餐廳吃厭了，提出買食材自己做。

宿舍不能做飯，新家又正在裝修，封雲挽就帶她們回了這邊的老房子。

如果真是何倩說的，那多諷刺，她當時的一時善意，居然成了現在給自己埋下的一個雷。

但問題是，巷子裏彎彎繞繞，何倩就幾年前來過一次，就能記得準確地址嗎？

而且，她總覺得景暉的表現有點奇怪，刻意地把何倩推出來，不像要告訴她一些事情，反倒是像想從她口中印證一些事情。

她沒什麽情緒地回答：“何倩並不知道這裏。”

景暉聽到這話，沒有意外，也沒有反駁，反而轉移話題道：“放心，過去的事情，我要算賬也是和陸行洲算，你現在是我弟的女朋友，這幾年，景延還算稱我心意，我勉強，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。”

“那你到底是想幹嘛？”

“我們可以和平共處，我也可以不把當初的事情告訴景延，甚至，我還可以放過你那小竹馬，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。”景暉說，“和柯遠的合作，趙覆一直拖著，我要你不管用什麽辦法，幫我搞定合作。”

封雲挽像是聽完了一個笑話，啼笑皆非道：“景暉，你幾歲？還是你這幾年，太喜歡依靠別人，以至於完全喪失了自理能力？你憑什麽覺得，這麽大的合作，是我能插手的？”

“你不行，不還有你爺爺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她永遠不會，把封家扯進來。

景暉像是並不意外她的答案，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。

一段深壓在封雲挽心底的對話，緩緩傳出：

“封雲挽，你還真是無情啊，居然一點愧疚都沒有，還心安理得和他交往。”

“我為什麽要覺得愧疚？當時我們可不是情侶，談什麽甩？我不想和他當朋友了，那不是我的自由嗎？”

……

不是的，不是的。

封雲挽的右手握得死緊，指關節泛起白色。

而景暉的下一句話，更是戳在了她的死穴上。

“景延對他那個媽那麽恨，要是他知道，你以前也那麽毫無猶豫地扔了他，你說，他會是什麽感覺？”景暉輕嘖一聲，“哦不對，他媽好歹還是為了自己，而你，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。”

“還真是感天動地的青梅竹馬啊。”

他滿臉嘲笑地看著封雲挽，姿態篤定，等她猶豫、等她妥協，卻只見封雲挽面無表情地站著，不知道在想些什麽。

幾秒後，她突然也從口袋裏掏出手機。

景暉意識到不對勁，沖過去想從她手裏把手機奪過來，卻被封雲挽靈巧地閃避。

一條微信消息發了出去。

景暉看到了，是一段錄音。

他臉色鐵青，右手攥著她的手腕，咬牙切齒：“你發了什麽？”

封雲挽揚起一抹釋然的笑意：“正好一直在猶豫，你倒是替我做了選擇，當初的事，不用你說，我自己說。”

說著，她按下播放，錄音開始就是那句——

“景延，我想和你說一件事，是關於，六年前我刪你微信的事情……”

景暉瞬間暴怒，封雲挽這一行為，相當於徹底把他的底牌扔了。

幸好，消息兩分鐘之內還可以撤回。

他正想搶，封雲挽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，一不做二不休，用盡全力把手機朝著不遠處砸了出去。

“嘭”

手機砸上墻壁，又掉落在地，屏幕碎裂，陷入一片漆黑。

“你他媽！”景暉怒不可遏，伸手掐住了封雲挽的脖子，將她壓在了一旁的餐桌上。

一股令人窒息的力道，她臉色漲紅，呼吸漸漸急促。

封雲挽的右手在餐桌上摸索，摸到一個堅硬彎曲的物品，也不管是什麽，她揚起手，朝景暉腦袋上砸了過去。

玻璃杯碎裂，景暉的腦袋上有血滲出，疼痛讓他松開了手，封雲挽趁機推開他，往門口跑。

但還沒跑到門口，門先開了。

看到景延推門而入的那瞬間，封雲挽的心安定下來，可下一秒，卻又變得更為慌亂。

她砸傷了景暉……

一個是他女朋友，一個是他堂哥。

他該怎麽選？他會怎麽選？

她楞楞地看著他，眼神仿佛在說：你說過，永遠會在我這邊的。

景暉看到景延進門，也瞬間停下追她的舉動，他捂著傷口往後靠在墻壁上，像之前的很多年一樣，指著景延使喚道：“幫我報警！”

景延蹙眉低頭看向封雲挽：“你砸了他？”

封雲挽白著臉，點頭。

“用什麽砸的？怎麽砸的？”

“啊？”封雲挽楞住，這是什麽意思？

“回答我。”

“就……”封雲挽指著地上的碎片，“那個玻璃杯，抓著杯柄砸的。”

“你先出去。”

“景延……”

“我先幫我哥包紮下傷口。”他的語氣有些冰冷，就像一把刀，把倆人劃到了兩個不同的陣營。

說著，趁封雲挽註意力分散，他的右手扶在她後背，將她推到了門外。

“景……”

封雲挽的話還沒說完，門被關上，她從口袋裏掏出鑰匙，卻只聽嗑噠一聲，門內落了鎖。

他就是想讓她即便有鑰匙，也打不開門。

這算什麽意思？是因為聽了那段錄音，生氣了嗎？

封雲挽靠在墻壁上，緩緩蹲坐了下去，臉色蒼白到仿佛下一秒就會暈倒。

門內，景暉打量著景延的神色：“她剛給你發的錄音，你聽了沒？”

“聽了。”

“那你……”

“不管前因如何，她為了陸行洲刪了我是事實，我沒興趣找一個和我媽一樣的女人當女朋友。”

聽到景延提起他母親，又是這種決絕的態度，景暉一下松了口氣。

他大爺似的坐在沙發上，等景延幫他包紮傷口，卻沒等到他拿醫藥箱，只見他不急不緩地走到唯一的窗戶邊，拉上了窗簾。

客廳一下變成了無人可窺見的隱秘空間。

景暉不明所以：“你幹嘛呢？幫我包紮！”

景延配合地坐到他身邊，從抽屜裏取出醫藥箱，語氣平和：“我看下傷口。”

景暉松開手，本以為他看一眼狀況就可以了，卻不知為何，景延撩開他頭發，看了足足有一分鐘。

“你看什麽呢？”

“沒什麽。”景延莫名其妙地把醫藥箱又放了回去，拿過桌上的紙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跡，起身，“碎片紮到而已，不包紮也死不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景暉心裏莫名在打鼓，今天的景延，看上去和之前太不一樣了。

倒是景延又問：“哥今天怎麽會過來？”

仗著的封雲挽不在，他信口拈來：“我就是聽說你住在這兒，所以來看看你，結果沒想到遇到你女朋友。”

“我跟她說讓她好好對你，別和那時候一樣，結果她居然完全不在意，還說你就是跟在她屁股後面的癩皮狗，給你點骨頭你就踹也踹不走，我氣不過，和她吵起來，結果她就用杯子砸了我……”

景暉沒應，景暉疑惑回頭，只見他正用紙巾擦拭著封雲挽剛才握過的那個杯柄。

而後，右手抓住。

景暉預感到了什麽，一種無法相信的揣測湧上腦海。

“你他媽在幹嘛！”

景延隨手將杯柄扔在了餐桌上，不急不緩地朝景暉走了過去。

“你來找我，是因為知道你父親一直想讓我回景氏，而我一旦回去，將嚴重威脅到你的地位。你氣不過，和我吵了起來，混亂中，我不小心用杯子砸了你的腦袋，你覺得這個說法，會不會更可信一些？”

景暉恍然大悟，原來景延剛才根本不是為了給他看傷口，而是在觀察封雲挽砸的位置和細節。

“你他媽為了護一個拋棄你的女人？！”景暉氣得發抖，“我他媽還真沒說錯，你就是封雲挽屁股後面的一條狗！”

“是啊。”景延笑了一下，又輕又緩道，“那又如何？”

“哥，我叫你一聲哥，你不會真就以為我把你當哥了吧？”

“我剛到景家的時候，你是怎麽扔我的東西、弄臟我的衣服、把我推噴泉池裏，你都忘了是嗎？真可惜啊。”景延輕嘆一口氣，“我從來沒忘過。”

景暉臉色驟變：“你……那你這幾年，為什麽要幫我？”

“你真以為，我把那些功勞給了你，就是幫你？要不把你塑造成浪子回頭的形象，我又怎麽能順利脫身？”

原來如此。

景暉曾以為，他這弟弟不計前嫌，是個好掌握的書呆子，卻沒想到這幾年，從來都是自己被他當做從景氏脫身的工具人。

景暉掏出手機想報警，卻被景延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，反手一扣，手機掉落在地。

景暉被掐著脖子，抵在了沙發一角。

直至此刻，景暉才意識到，以為景延沒有攻擊性，是自己太天真了。

景延真動怒的時候，居然可以壓制著他，讓他毫無反抗能力。

“給你兩個選擇，第一，就這麽滾。”

“第二，你報警，但我想，你應該知道，我有沒有這個能力，替她頂罪，而一旦罪落到我頭上，你爸會選擇保你，還是保我——”

景延的語調沒什麽起伏，輕飄飄的，卻像淬了寒冰，冰冷刺骨。

“既然已經有過一次經驗，你更應該心裏有數，不是嗎？”

作者有話說：

明天的更新時間是這樣：零點一更，也就是下一章六小時後發～然後十二點爆更到完結。為了防盜明天會提前一點標上正文完結，希望大家理解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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